手头的工作刚刚忙活完,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。
自从下乡以来好像就没再怎么午休过了,这也是多数村里人的习惯,早上起来忙,忙上一白天,八九点就睡觉,没有午休。
我不一样,习惯了晚睡,现在中午再不休息,一天有时候晚点确实感觉到了疲惫,不过,一切都是为了工作。
中午来村委会转转,正好赶上李楚一个人在值班。
我蹑手蹑脚地悄悄进来,看他在桌案上埋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。
“嘿!李书记,忙啥呢?”我敲了敲他的桌角。
他猛的抬起头,怔了一下道:“你怎么来了呀?也不说一声,这一惊一乍的。”
“瞧你不知道搞什么鬼,来看看。”我凑近他的桌案,上边放着一些衣服的租借订单还有节目单。
“我能捣什么鬼啊,就是村里想办一场戏让两个村子的人听听看看。”
一说到唱戏就有一幅画面立刻呈现在眼前:
小学的时候,我八岁的时候,奶奶与世长辞,家里给雇了一班子唱戏的,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戏曲,但我还是看得入迷。
那唱念做打,生旦净末丑,华贵的行头,五彩的袍袖,一颦一笑,花招架势,无一不震撼着我幼小的心灵。
虽然不知道人家唱的是什么,只那行头和语调便深深吸引住了我。
那时候的梦想,就是想做个戏子,一看见人家的出场就如梦似幻地激动。
唱到最后台下只剩我一个小观众,人家也给我演,还让我坐到了戏台上,给了我个小红鞭子。
“唱戏好啊,啥时候啊,我也带我媳妇儿来看看。”
“礼拜六、日两个晚上吧应该。”
“给人家的住宿和伙食都安排好了吗?”
“都安排了,吃饭就在咱们西边公路边上的饭馆,还在镇上给人家租了旅馆。”
我点点头,安排挺周密的,也正好让村委会院子里的这个戏台派上了用场。
“我想演一个小角儿不知道行不行。”心里暗暗嘀咕,不知不觉就溜出口来。
“你想演一个?”李楚睁大眼睛看着我,怪不可思议的。
被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想的说了出来,“想试一试,不知道行不行。”
“那这个得和人家戏班子的商量一下,我也不知道。”他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瞅着我。
他又不知道其中缘由,又怎么能理解我呢?
“戏班子明天就到了,到时候我给你问问吧。”他从椅子上起来,倒了两杯水拿了过来。
“行,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回办公室的一路上,就为了这么一点小的可能性,心里还挺激动的,又有点害羞,毕竟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登台演过戏。
其实大学那会儿也有戏曲的社团,但当时一心以学业为重,其二是有了语梦常伴左右,那些罗曼蒂克的幻想就埋藏在了心底,未去接触。
当然要是村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,我绝对不会耽误,实在不行这戏不唱也罢,反正看着人家就挺开心了,又何必去凑那个热闹呢。
可是内心那小小的憧憬又浮现在眼前,画上漂亮的花脸,在台上一站,一走,抖抖袍袖,亮个相,收获台下观众们热烈的掌声。
回到乡里办公室,刚好还没到上班的点,去我们的“老根据地”——扶贫办看看。
大家也都在啊,都一样,自来了村里就改了很多习惯。
“富民村这礼拜六、日要唱戏,咱们有空去看看?”我从旁边随便抽来一个凳子与大家围坐在一起。
永生有点为难:“我估计得在家陪我媳妇和孩子。”
“害,这有什么啊,把孩子和老婆都带来不就成了,想想咱们有多少年没看过唱戏的了。”我极力相劝。
语梦也附和道:“是啊是啊,一起来吧,”又问小姜,“小姜,你周末有空吗,也一起来看呗?”
小姜点点头,“好。”
“那好吧,既然大家都去,我就和我媳妇说说,让母子俩也来看看吧。”
“唉,这就对了嘛。”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对了,还有件事,说了怕你们笑话,哈哈哈。”
永生首先笑了起来,“又做什么没屁股眼子的事了?”
“瞧你说的,那倒不至于。就是想到时候上台演一演戏。”
永生大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我:“啊?!我没听错吧,自古以来不爱说话的孔志明今天要演戏?不会吧,不会吧。”
语梦也扭头诧异地看着我:“大学时候都没见你参加什么活动,现在却要玩这个?”
“就知道你们会是这个表情,我就想挑战一下嘛。”
小姜说话了:“孔书记原来还会唱戏呢?”
我尴尬地挠了挠头:“倒也不会,但上台跑个龙套总行吧。哦,对了,咱们私底下聊天就不必叫我书记了,叫我志明哥就行。”
小姜看了看语梦的眼色,语梦笑了笑:“是啊,是啊,咱们都是自己人,不用太拘束的,以后的路不好走,还要相互扶持才是啊。”
小姜也笑着点了点头。
其实小姜这孩子挺懂礼貌的,尽管出生于县委书记家里,但没有任何大小姐的娇贵,平日的工作都做得很好,办事也麻利,同事们都挺看好的。
一场欢笑过后,我又得回办公室了。
得把上边安排来的表格整理一下,格式就用一下去年的模板就好,文案简单写写。
“咚咚咚,孔书记在吗?”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。
“进来吧。”那人推门进来,一看原来是王铁啊。
“孔书记,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卖饲料的几个人,在我们哪里软磨硬泡的赖着不走,你快来管管吧。”王铁估计来的匆忙,还有点大喘气呢。
“好嘞,别着急,走,咱们去看看。”说着我俩一前一后来到大棚门口。
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前四后八的大车,上边满满得看起来拉着全是猪饲料,都是不小的尼龙袋子呢。
也难为他怎么开过来的,村子的路就这么宽,还把车开到我们这里来了。
进来一看正有两个员工和三个陌生面孔说着话。
最左边一个像是没长熟的土豆,又小又矮还留着一撇八字胡,中间一人个头稍高一点,留着连鬓胡子像是猕猴桃,最右边一人还算正常,小眼塌鼻子,圆脸没下巴。
“这就是我们管事的,你们有什么现在说吧。”棚里两个员工过来拉住我的胳膊。
看见面前的这仨人,怪招笑的,不过我没有表现到脸上。
“你们是来卖饲料的?”
“就你这么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是管事的?快别闹了。”那个小胡子不信道。
我心下还有点暗喜,这算不算夸我长得年轻啊,哈哈哈。
“我是这个富民乡的副书记,这个猪场都是我筹建的,有什么事我可以负责。”我一脸严肃地说道。
“原来是这样啊,挺了不起的嘛,年轻人。”猕猴桃说道。
没下巴说着从身后提过来半袋子饲料,让我们看,“你们瞧瞧,这是我们公司新研制的精猪饲料,我们看了咱们棚里的六只猪,那都是好品种啊,不喂好饲料长不大的啊,”又用手给抓出一把来到我面前,“你瞧这成色,瞧这细软,普通猪吃了三个月不到就能出栏子卖了。”
一听就知道是夸张的叫卖,而且,饲料袋子上也没有任何的公司标志,一看就是假货。
我又问了他们一些公司里边的问题,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就转移话题,继续推销。
这三人啊,太不走运了,去哪里不好,撞到了我手里。
“好你们等一等啊,我联系联系问问银行卡里还有钱没有,这就给你取去。”我借口推脱出来到街上,以防他们听到。
赶紧打电话给陈警官:“喂?陈警官,养猪大棚这里有三个卖假饲料的,你来看看吧,不用带家伙。”
三两分钟陈警官就骑摩托来了。
我判断的果然没错,是一群卖假货的,后来经过调查是用一些坏了的粮食磨成面,再经过一系列的化学处理,就用低廉的成本做出了好看的猪饲料,一卖好几百,就做一单子的生意,下回再不来的那种。
“铁叔,咱们的猪就别喂饲料了,土办法养就行,时间长点没关系,到时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。”我出来嘱咐道王铁。
第二天一早来了,正好来李楚这里坐会儿。
“帮我问的怎么样了?”
李楚摇了摇头:“唉,人家不缺男角色了,而且你这个子也是太高,不适合。不过是在找一个女角色,有点底子的最好。”
“啊,怎么还要点底子呢?这戏班子怎么回事啊,人不全吗?”
“有个小花旦路上感冒了,发烧了嗓子也有点哑了,唱不了了,现在正为难呢,要实在找不到就得少演三四场,但钱还是一样得给人家。”
先是我上不了台有些失望,现在小花旦又感冒了,缺了场次,这可如何是好啊,一时也没有什么主意啊,只好先回乡里了。
一路上心里好像遮了一块乌云,路边的青草也没了颜色。
“志明哥,怎么愁眉苦脸的啊?”头上传来清脆柔弱的声音,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乡政府楼里大厅了。